第54节(1 / 1)

一片黑暗里,宿流峥盯着扶薇皱起的眉头。

他与嫂嫂,向来是她说要或者不要。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他想要,非常想。

他盯着扶薇的目光逐渐阴沉下去,越来越寒。

扶薇被他压得胸口不舒服,不由蹙着眉一阵轻咳。她以手掩口,一咳便止不住。

哦,她是身体不舒服。

宿流峥乖乖从她身上下去,端了床头小几上的温水给他。

扶薇坐起身来喝水。

“凉不凉?我让去给你再烧一壶热水?”宿流峥问。

扶薇摇头,又喝了两小口,便把水杯递还给宿流峥,重新躺下,面朝床榻里侧,带着倦意地闭上眼睛。

宿流峥熄了灯,上了榻,在扶薇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搭在她腰上,见她没抵触,才抱得更紧些。

夜里,扶薇是被宿流峥的呓语吵醒的。

“宿流峥?”扶薇皱眉推他。

宿流峥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老虎,老虎……”他满口只有这两个字,像是躲避着老虎惧怕得往扶薇怀里躲。

他本身就像一只蛮兽,往扶薇怀里躲避的行动仿若撞击,把扶薇撞得皱眉。

扶薇想要推开他,可是昏暗的光阴下,她看着宿流峥闭着眼睛偎在她怀里的容颜,她去推他的手僵在那儿半晌,慢慢落下搭在他的肩上。

“别怕。”她轻轻地哄着,“别怕,清焉……”

她低下头,将吻落在宿流峥的额头,轻柔带哄地亲吻着他,从他的额头吻至他的唇齿。唇齿交融,宿流峥本能地回吻,从那个噩梦里挣脱开。

宿流峥半梦半醒间将扶薇推到柔软的床榻上,化被动为主动亲吻、占有。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出床幔,想要找什么东西。

扶薇的吻落在他的喉结,他想不起来自己要拿什么东西,眼里的困惑散去,情欲占了上风,他不再去想自己要找什么,而是用力抱进扶薇,将她勒在怀中。他们合二为一,在暴雨的轰隆声相伴之下。

祝明业几次来邀扶薇去赴赏菊宴,将知州府里的菊花夸得天花乱坠。可扶薇在宫里住了那么多年,什么精美的菊花没有见过?

祝明业只不过是绞尽脑汁邀请扶薇,希望她多出门走走不要总是困在绘云楼里。当然了,他更大的私心是希望可以更多时间与她待在一起。只要和扶薇待在一起,哪怕离得远些,只要远远看着她,他心里就如潮湿之地被暖阳洒落普照,舒畅不已。

扶薇被祝明业邀请了三次之后,答应下来。

祝明业乐得合不拢嘴,见了属下都要比平日里和蔼许多。

到了十月二十二,知州府举办赏菊宴的这一日,祝明业早早起来,几次询问小厮扶薇有没有来,最后他更是迫不及待地守在院门,徘徊等着。

胡遮将袖中的鸳鸯香藏了又藏,他在今日之前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按照历小雨之计这么干。可今儿个亲眼瞧见了祝明业愣头青般的焦灼,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笑着将鸳鸯香递给了许文静。

“就是你说的从外地买回来的好香?”许文静好奇地瞧着。

胡遮笑呵呵地点头:“那位姑娘喜欢拾弄些香料,城里城外的香料铺子都被她的丫鬟买了个遍。今儿个她来做客,你邀她闲聊时将这香点上。她定然喜欢。她喜欢了,这位祝大人也会高兴。”

许文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胡遮让她好好招待祝大人的心上人,她思来想去,将花厅打扮一新,摆上鲜艳娇嫩的花儿。

守在知州府影壁处的祝明业听见车辕声,循声望去,激动地整理了一下衣摆,才款步端方地迎上去。

马车在知州府门前停住,花影先跳下车,摆好踏脚凳。

祝明业赶忙笑着走过去,将花影挤走,想要亲自扶扶薇下车。

可是车门从里面被推开,探头出来的人却不是扶薇,而是宿流峥。

祝明业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同样僵在那里。

宿流峥瞥了一眼祝明业递来的手,嫌弃道:“拿开,挡道了!”

祝明业回过神,下意识地收回手,向后退了两步。他脸上先是浮现了尴尬,紧接着心里又生出丝气愤来。

宿流峥从马车跳下来,转身去扶扶薇。

扶薇那张仙子神女的芙蓉面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祝明业心里发堵的感觉才稍消了些。

只是视线扫到宿流峥的时候,祝明业仍是觉得扫兴。

他重新对扶薇笑起来,道:“快进请!我挑了城里几家酒楼的厨子,已经备好了您最喜欢的点心!”

扶薇轻颔首,天然带着丝倨傲地抬步往里走。

戏台子早就搭好了,只是人还没到齐,戏子并未登台。

瞧见祝明业从外面走过来,许茂典夫妇、胡遮夫妇,还有请来的几位宾客皆起身相迎。

许茂典将主位子留给祝明业。可祝明业却停住脚步没往前走,他略弯腰朝扶薇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幕看得许家人和来的宾客们,十分惊讶。

这位三品大员,竟然情种至此?

扶薇瞥了一眼被簇拥着的主位,毫无兴趣。她直接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地方而坐。

祝明业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自己太傻了,长公主这是隐姓埋名来了江南,必然不想暴露身份,怎么肯去做主位?

道理虽是这样,可扶薇在场,却让他坐主位,让祝明业简直是要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

祝明业刚一入座,许茂典立刻摆了摆手,让戏子们登台,唱起国泰民安的戏曲。

官场上的应酬,扶薇见了太多。看着这些人围着祝明业附和,扶薇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只不过今日的她不需要盛装出席坐在高座应酬,她待在角落,欣赏着满院的菊花,拿了块菊花饼吃。

刚吃了一口,她就将菊花饼放下,轻摇头,说:“与你母亲做的相比,差距太大了。”

“那我让我母亲再给你做!”宿流峥立刻说。

扶薇又摇头。

罢了,她和宿流峥流言满天飞,成了水竹县天大的笑话,梅姑说不定心里多难受,哪里还能麻烦她。

“嫂嫂喜欢菊花?”宿流峥问。

扶薇没接话,端起杯子来,饮了一小口温水。

她对花花草草兴趣不大,今日赴宴不过是存了别的心思,希望自己……不要总是想着已故之人,多分些心神做些其他事情,散散心。

瞧着扶薇饮水,府里的丫鬟端着水壶过来续水。

丫鬟手一抖,水壶倾斜,温水洒了扶薇一身。她慌忙跪下请罪:“我不是故意的!”

祝明业立刻站起身,望向这边。

席间之众, 皆随着祝明业的视线望了过去。

扶薇神色淡然。花影蹲在她身边,为她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渍。

宿流峥从花影手里夺过帕子,他来给嫂嫂擦。

扶薇和宿流峥的那些流言, 席间之众皆有所耳闻。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如此不避嫌,众人不由偷偷去瞧祝明业祝大人的脸色。果不其然, 祝明业脸色阴沉, 十分难看。

许茂典回过神,立刻训斥:“毛手毛脚,下去领罚!”

小丫鬟低着头怯生生地应了声“是”,站起身退了离去。

许夫人道:“如今天冷了, 弄湿了衣裳要着凉的。若夫人不嫌弃, 跟我去雅室换身衣裳吧。”

许文静道:“母亲,我陪着她去收拾吧。您还得待客呢。”

“也好。”许夫人点头。

许文静站起身来, 温声细语:“夫人,我带你去换身衣裳吧。”

“有劳。”扶薇站起身, 跟着许文静离去。

宿流峥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看着宿流峥跟着她, 胡遮一愣,赶忙笑着说:“宿二郎还是别去了吧?妇道人家的闺房……”

宿流峥好像没听见一样,不仅脚步没停顿丝毫,更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这般不给面子,实在是胡遮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嘴角抽了抽,勉强维持着脸上尴尬的笑容。

许文静将扶薇带进花厅, 微笑着说:“宿夫人先坐,我让侍女给你拿衣裳。”

她视线上下扫过扶薇的身段,又道:“刚好天冷裁了批新衣, 皆还没来得及上身。宿夫人穿起来或许能稍微宽松一些,只能将就些了。”

许文静不由地在心里感慨, 怪不得三品大员为她方寸大乱,宿家两兄弟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样的姿容与气度,实在是令人惊赞。别说是男子,就连她这样的女子多望了扶薇几眼,也要跟着放缓呼吸,免得惊了天上人。

许文静刚说完,几个婢女双手捧着衣裳进来。

许文静微笑着友善的语气说道:“宿夫人随便挑一件。”

扶薇抬眸,那丫鬟们臂弯里捧着的衣裳里扫过,随手一指,指了件颜色最寡淡的水墨裙衫。

捧着那套衣裙的丫鬟赶忙上前,将衣裳捧给扶薇。扶薇没接,反而是花影替她接了,然后跟在扶薇身后,去里间换衣。

外间只剩下许文静和宿流峥。虽有丫鬟在,可与外男共处一室,让许文静有些不自在。许文静想起那些流言,悄悄打量起宿流峥。

“你看什么?”宿流峥立刻撩起眼皮,盯向她。

许文静吓了一跳,双肩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她脸颊上也跟着飞出丝红晕。这不是女人家的害羞,而是尴尬。

她移开目光,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端起来抿了口气,缓了缓尴尬,才说:“听林姑娘提起你多次,她总是说你很厉害,有一颗侠义之心。不由有些好奇,是我冒失了。”

宿流峥皱眉:“狗屁。”

许文静张了张嘴,瞠目结舌。还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说粗话。猛地听这样的话,让她整个人都呆住。

“什么侠义之心?”宿流峥目露嫌弃,“没有!”

里间与这儿一墙之隔,扶薇在里面换衣裳,将外面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她不由弯唇,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许文静尴尬地笑笑,终于意识到和面前这位宿二郎无法交流,她不再主动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