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你练习册写完了吗,周姐下了死命令,明天没办法等你。”
池钺扫了他一眼,回答:“你晚自习刚问过。”
“……哦,对,你写完了。”蒋序结巴了一下,又问:“明天就要出月考成绩了,你觉得你能在第几名?”
池钺惜字如金:“不知道。”
夜色里的香樟树被冷风吹得枝叶摇晃,蒋序觉得自己也要被池钺突如其来的冷气吹得风中凌乱了。他索性不绕弯子,用手戳了两下池钺的肩膀。
“怎么回事你?”
他自觉自己今天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事,因此问话也问得不太客气。可池钺只看他一眼,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蕴着光,蒋序气势忽然又弱了几分,语调又和说自己快饿死时一样软了。
“我又怎么惹你了?”
蒋序虚心求教,池钺抿了抿嘴,终于说出口。
“今天你和齐关说,给他写情书在升旗仪式上念出来,是真的吗?”
“……我那是吓唬他呢。”蒋序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有点错愕。“再说了,他肯定不敢啊。”
池钺咄咄逼人:“他要是不怕呢,你真的写,真的念吗?”
“我……”
蒋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就是笃定了齐关不敢把事情闹大,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方不怕,蒋序还真敢这么干。
他像朝阳一样的灵魂里藏着无畏与倔强构筑的骨骼,这决定了在以后的很多岁月里,他一腔孤勇,也遍体鳞伤。
就在这时候他还没有收到命运的预告,在池钺定定的眼神里,蒋序不知为何不敢回答了。
“对,那我就真的写,真的念。”——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说完池钺就能直接丢下自己走人,
就在这时候,池钺蓦地收回目光,语气像是夜里的风。
“……算了。”
蒋序愣住了,抬眸看着池钺。
他有时候觉得池钺和自己关系好像确实挺好,毕竟池钺转学来已经一个多月,对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别说融入集体,和人说句话都嫌累。只有蒋序登堂入室,昨天刚让人给自己弹吉他。
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池钺会忽然刻意冷淡下来,在一些时刻疏远自己,就跟自己刚开始形容他的——空调似的忽冷忽热,比如现在。
“……什么算了,不许算了。”
蒋序心里有点憋屈,往前一大步,挡在池钺面前不让对方走,眼神寸步不让。
“你总是这样,突然生我的气,又突然对我好,像是——”
像是谈恋爱闹别扭似的。
蒋序紧急停住,乔合一乌龙在前,他觉得这个比喻不妥,转而问:“你是觉得我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还是觉得我公开取向这件事有点丢脸?”
他猜来猜去,只觉得会是这两个原因。
没想到池钺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人,终于开口。
“我觉得你不该给别人写情书。”
“……?”
蒋序想来想去,预想了各种能让池钺不高兴的原因,没猜到对方在意的居然是这样的细枝末节,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
他边开口边抬头,撞上池钺的目光,瞬间又止住了。
寂静之中,池钺反而率先开了口。
“蒋序。”
“不要随便说这种话。”
路灯的光吹开一地夜色,照亮一隅少年人对望的角落。他们的影子交错在一起,又融合进香樟树的影子。
光与暗的错落之间,池钺的双眸隐秘又深沉,藏着蒋序的倒影。
蒋序忽然之间心脏狂跳。
他想问你到底什么意思,却又不知为何有点畏畏缩缩,不敢问,也不敢猜。脸和耳朵都有点烫,隐约有一点猜测,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离谱,生怕自己猜错,眼前的空调又调回制冷,冻得自己头脑和心脏一起发凉。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随口把写情书,谈恋爱挂在嘴边,有点像你以前和我说的,十七八岁不成熟的恋爱观?”
池钺抿了抿嘴,没有辩驳。
蒋序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心跳慢慢恢复正常,一瞬间有点想笑刚才的自己。
他稍微正色,重新开口。
“我知道你可能对‘喜欢’,‘爱’这种事嗤之以鼻,觉得这是多巴胺造成的欺骗性。但是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池钺垂眸,问:“哪里不一样?”
第一次和人讨论自己的恋爱观,蒋序有点不自在。但池钺还在等回答,他在夜色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
“至少我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肯定会……喜欢他很长时间。”
他本来想说永远,又觉得这个词实在太过盛大,没准池钺会更加不相信,于是转而用了一种比较安全的说辞。
池钺望着他,问:“很长时间是多久?”
从十七八岁到七八十岁,时间的流失不会间断,岁月漫长仿佛没有穷期。感情像是从诞生就注定走向消逝的过程,他好奇蒋序所说的“很长”,到底以什么为期限。
蒋序安静了一会儿,回答他。
“等到他和我分开,说不喜欢我的时候。”
“在这之前,我肯定会一直喜欢他。”
他语气淡然,却又说得那么笃定,池钺在路灯下看着他。
蒋序的喜欢和他的灵魂一样,永远热烈,永远心动,永远青春。
许久之后,池钺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个:“好。”
很久之后,蒋序才明白这个“好”的意思。
那个晚上,池钺和说这样的话的人相隔只有三十厘米。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他仿佛觉得这样的人,这样的喜欢,他至少有一点资格,能够触碰到了。
跑调
蒋序总算没辜负周芝白的耳提面命,年级排名往前窜了一大截,从上学期的五十名窜回了二十七,也算不辱使命。周芝白暂时放过了他,鼓励了一句“继续保持。”
更引人注目的是转学过来没多久的池钺。
这次月考,池钺在年级里小小的出了两次名。
第一次是在月考时,在最后一个考场和人差点动起手,被年级主任老高当场逮住。
第二次是出月考成绩时,班级排名第九,年级排名第三十,直接实现了倒数第一考场到第一考场的连跳,速度堪比火箭。
用周芝白的评价就是:“从天而降拯救了上学期差的那两分班级平均分。”
从天而降的池钺同学因为座位轮换,这半个月都坐在靠门口的第一排,接受门口各种路过的同学有意无意地偷瞄和打量,其中最多的还是成群结伴的女生。
池钺仿佛没看见,别人纷纷扰扰,他自巍然不动,出了别人搭话时会回答,很少有主动开口的时候。
除了每天晚上晚自习放学,他背上书包站在门口,等着最后一排的蒋序收拾好东西窜过来,轻轻拍一下他的背。
“走了。”
两个人便在夜色里,踩着一地的路灯往家里走。
宁城最后的秋暑在这样的奔波里终于落下帷幕,再一次月考后,蒋序校服里的短袖换成了薄薄的毛衣。
池钺的成绩依然稳在前列,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只有看到成绩单的时候乔合一和钟天瑞抱头假哭,指着蒋序和池钺成绩和长相都不给广大男同学活路,自己坐在他们旁边压力真的好大。
池钺这时候通常只扫他们一眼,并不说话。前面的蒋序一把揽过乔合一的脖子阻止他胡说:“少装!”
乔合一顺势靠在蒋序身上叫屈:“我才没装,不信你自己去看校园墙,全是打听你们俩的!早上还有理科班的女生问我池钺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蒋序闻言去瞅池钺,池钺看了一眼乔合一,目光左移,落到了蒋序身上。
蒋序心跳一滞,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靠着蒋序的乔合一对两人的对视毫无察觉,嘴上还在喋喋不休:“我说我怎么知道,要不你自己去问他!”
池钺总算移开目光,淡淡道:“不要。”
乔合一闻言从蒋序身上爬起来,回头冲着池钺道:“是吧,我就和她们说,你一看就是要好好学习的人,怎么会拘泥于儿女情长。”
他说完他转头告诉蒋序:“还有你,我也是这么和她们说的。”
蒋序抓住重点:“她们?”
乔合一 一脸娇羞:“每次其他班女生跟我打听你们俩,都会给我带小零食诶——主要还是我乐于助人,别人问我也不好意思不回答。”
蒋序:“……”
他重新一把揽住乔合一脖子往下压:“好啊,你这个禁不住诱惑的叛徒!”
乔合一拼命挣扎:“我又没说什么隐私——诶诶诶,痛——好好好我错了!”
两个人闹做一团,乔合一整个人都被压在了蒋序的腿上,看起来就像是抱在一起。后面的池钺皱了皱眉,看了眼窗外,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乔合一的凳子。
蒋序也感觉到了,暂停打闹,一头雾水回头去看池钺。池钺淡淡提醒:“班主任来了。”
周芝白果然踏着高跟鞋进来了,蒋序连忙松开乔合一,两人手忙脚乱的坐好,顺手理了理校服。
周芝白没看他们,敲敲黑板示意所有人安静。
“晚上语文老师有事,自习和我的换一下。”
一群人乖乖把语文课本收下去,换成英语,周芝白却不急着上课,继续往下说。
“还有,这个月25号是学校百年校庆,学校要求高一高二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文艺委员。”
第三排的小姑娘脆生生答了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