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秋猎(1 / 1)
等到出发去秋猎的时候,淮铮的伤已经全好了。病了好几个月的皇后终于又出现在人前,身子骨看起来还有些弱,但气色倒不错。几位亲王前来见礼,暗想陛下肯定没敢告知她哥哥的死讯,不然怕是又要一病不起了。
秋猎除了自由射猎,还有围场比试等集体活动和射彩球等趣味项目,总的来说是王公贵族们放松身心和联交络换感利情益的好时机。淮雪人设身娇体弱,留在行宫屋里和那些不会骑射的女眷磕唠。祁明冽则像撒欢儿的野马一样在外面到处跑,他一直关在皇宫里属实憋狠了,自己都调侃比起做皇帝恐怕更适合做个将军。
淮雪笑着听归来的将士夸赞陛下如何骑术了得、百步穿杨,心里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嘚瑟,可惜自己不能和他一起出去,不然还可以来一发马背/野外什么的,阿冽的反应一定美味得不行咳咳、打住,这次秋猎可是带着重要任务的,怎么能想这些风花雪月。
这时外面人声嘈杂起来,又是一组打猎的队伍归来了。淮铮刚走到门边,入目就是自家陛下浑身浴血地冲过来,吓得他差点心脏骤停。罪魁祸首还没心没肺地高兴唤他:“雪儿!朕给你打了张虎皮!”
淮铮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捉住他的手牵到屋里:“受伤没有?怎么搞得全是血?”
祁明冽笑笑:“哪能受伤,那畜生挣扎得太厉害,血全溅我身上了。”
淮铮不赞同道:“你打打狐狸豹子这些也就罢了,怎么还去招惹老虎,太危险了。”
祁明冽没得到想象中的夸奖,不由得垮了脸分辩说:“还不是畜生先伤了队伍里的人,动了我的士兵岂能放过它?我看它毛色这样亮,正好给你做件大氅入了冬好穿,谁让你老是畏寒。”
淮铮心里一暖,见他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将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展开,和他十指相扣,温声道:“阿冽这样想着我,我自然欢喜得很。只是刚刚看你满身是血,可担心死我了,还以为你遇到了伏击你外出这几天,可有发现什么异动?”
祁明冽得了好话,又听他提起正事,立马把不悦抛到脑后:“队里的探子和部署在近郊的斥候都没发现异常。你那边呢?”
“也还没有。看样子对方不打算在前期动手?不过行猎还没结束,万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我得留在行宫以防万一,不能陪你外出,你自己定要小心。”
祁明冽摸摸下巴:“现在不动手,恐怕是想在祭祖的时候发难了。”
淮铮点头:“他们本来就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义国公一‘死’,你折损一员大将,加上秋猎离宫,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这都不动手,下次机会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咱们安排妥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啧,我得去换身衣服,黏糊糊的。”
淮铮陪他走出门外,刚好看见士兵们把那只虎搬到院子里准备处理,笑道:“这么漂亮的皮毛裁了可惜,我倒想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呢。”
祁明冽自然没意见:“做成什么都行,你喜欢就好。”
淮铮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那就做成地毯铺在御书房里,你躺上去不会硌着,我想在御书房干你很久了。”
皇帝陛下腾地脸红了:“你你这个!”
随即赶紧抬头望望四周,虽然知道没人听见,还是有些做贼心虚似的紧张。
收回目光便见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波流转好不风情万种,皇帝陛下卡在喉咙里的那句“禽兽”都骂不出口,只得狠狠剜他一眼,殊不知这一眼在淮美人看来才是真的风情万种。
然而稍微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对方选择了祭祖之前、行猎将结束时动手。淮铮冷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叛军将行宫团团包围,身边的女眷惊叫乱作一锅粥。他被吵得头疼,不得不出声安喝抚止。此时门外跨进一人,摇着折扇赞道:“皇后娘娘如此气度,不愧为一国之母、将门之后。”淮铮不动声色打量着这儒雅的年轻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他记性极好,若是见过却不记得,八成是什么场合一同出现却没打过照面。
随即男子客气地将淮铮单独请到另一间屋子,淮铮刚巧在盘算怎么避开这么多人出去联系已安排在附近的援军,自然应允。待到进了另一间宽敞雅致的房内,只有他俩人,淮铮装出一副局促不安又强自镇定的模样,那男子安抚道:“娘娘不必担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娘娘身份贵重,现在外面乱得很,恐伤了娘娘凤体,所以还请待在此处,待王爷大事得成,自会妥善安置。”
侧坐的淮铮此时略微转过身来仰起小脸,盈盈美目中透着四分柔弱五分无措,还有一抹坚韧不容错过,真是好一朵清冷倔强的饼图白莲花:“阁下自称没有恶意,可本宫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信你?”
这人闻言折扇轻拍一下脑门,笑道:“在下冯家次子冯盏,许久未见娘娘,一时欣喜礼数不周,还请娘娘恕罪。”
说着恕罪,却面色悠然。也是了,在他看来此次胜券在握,又怎会对淮雪这个前皇后存有多少敬畏之意。
淮铮暗忖,冯家?那就对了京城冯家,根深叶茂的世家之一。据他掌握的消息,此次谋反的谨和王确与京内世家有所勾连,只是为免打草惊蛇,并未查出具体是冯朱慕容中的哪一家,亦或都有,就打算秋猎等他们自投罗网。
淮铮没有错过冯盏话里那句“许久未见”,他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阁下何时?”
冯盏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目光灼灼道:“去岁浮光阁一面之缘,惊为天人,念念不忘。但之后并未打听到娘娘的闺阁身份,不想造化弄人,再次听闻音信时,娘娘已嫁做他人妇。”
淮铮:
祁、玥、君!看你给我招的烂桃花!
远在皇宫的曦平长公主打了个喷嚏
对方眼里的那种热切,淮铮再熟悉不过了。他自幼出入形形色色的场合,上至国宴邦交,下至仆从居所。尤其是十四岁之后脸蛋长开了越发水灵动人,这种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他在浪荡纨绔王公贵族那里见过,在心术不正的老宦官那也见过。他是御前品级最高的女官,那些人也不敢对他怎样,但那种眼神能恶心得他一天吃不下饭。这时候小皇帝会悄悄问他,雪姐姐是不是不开心?招雪看祁明冽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挂着老成严肃的表情说要把欺负他的人都砍了,失笑地伸手捏捏他的颊边肉,感觉心情又一下子好了。
后来十七岁教祁明冽“半通人事”后,招雪更是被人恶心到了就从自家小皇帝那里索取安慰,有时是一个吻,有时会过火一点。此时他还未暴露性别,只是用手在龙袍下面作乱就把青涩的少帝直逼出哭腔。若有人来求见,招雪手一撤云吃淡饱风喝轻足地站在一旁,祁明冽凌乱的衣袍下摆被案几挡住,亏得那些人不敢直视龙颜,不然皇帝陛下红彤彤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祁明冽也怀疑过这样好像不太正常,为什么他一个男孩子要被姑娘搂在怀里这样那样?然而当他稍微表露出想要碰招雪的意思,招雪就做出“您居然和那些登徒子一样有那种淫邪念头”的神情,祁明冽顿时羞愧不已,乖乖地张开腿给他玩儿。
招雪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总是乐此不疲地逗弄祁明冽,看人前少年老成的小皇帝在他面前露出各种各样生动的表情。有一次祁明冽批阅奏折时他在一旁研墨,正大光明地歪头盯着小皇帝的侧脸看。鼻子好像更挺了,脸部的轮廓也更明显了,少年就是长得快啊一边感慨一边渐渐看入了神,手也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直到祁明冽开口唤俞公公替他磨墨才回过神来。招雪连忙请罪,祁明冽哪会为这点小事怪他,还以为他是累着了,遂赐座歇息。招雪有些好笑地想他又选择性遗忘自己在练武场上以一当十的强悍表现了,坐下后忍不住调侃:“奴婢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怎配在御前伺候,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祁明冽一下子直起身佯怒道:“谁说你没用?你就是什么都不干,就坐这儿朕看着也赏心悦目!”
招雪闻言掩袖轻笑起来,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发自内心的愉悦:“那便让陛下看个够罢。”
一旁的俞公公:这恋爱的酸臭味。
招雪自然知道旁人怎么想的,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是陛下的人了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默认了陛下过两年就会将其收入后宫。招雪也乐得和祁明冽亲近,毫不在意宫女们在背后嫉妒地骂他小浪蹄子狐狸精。招雪暗暗冷笑:你们这些真浪蹄子才是一辈子都别想爬上阿冽的床!
招雪本来没打算真的占了祁明冽身子的,毕竟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仇恨,平日里调戏仇人的儿子玩儿也就罢了,发生关系却是另一回事。出征的前两天,祁明冽死活不让他跟着,快要长大成人的君王无比郑重地许下诺言,以东纪边境十四州为聘,得胜回朝便纳招雪为妃,中宫之位永远为她留着。
招雪确信自己魔怔了,不然怎么就头脑一热抱着皇帝滚上龙床了呢?虽然他俩滚上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不同的是这次淮铮亮出了自家雄赳赳的老二。看着祁明冽见到那话儿目瞪口呆的宕机模样,淮铮心中涌起不知名的扭曲快感,然后日了个爽。的确是爽过头了,他甚至再次产生了要和对方纠缠一辈子的想法。这念头近年越来越频繁地冒出,都被他强压下去,在这一刻又无比清晰起来。他低头看向身下人,对方隐忍地闭着眼,不算长却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让淮铮很想亲亲他的眼帘。于是他也这么做了。当淮铮的嘴唇离开后,祁明冽睁开了眼,湿漉漉的眼睛里似有火烧。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变得低沉的嗓音透露出不自觉的撒娇意味:“这里也要”淮铮宠溺地笑笑,随即覆了上去;唇舌交缠中,他恍然有种葬身火海的错觉。
可做。
以后他应该就是辰国君主,有必要多了解了解。祁明冽沉吟,看想个法子再安插些暗线进辰国。
祁明冽还不知道,不用他安插新的暗线,自有人把情报递上前来。这个人对迟盛寻知根知底,只是与虎谋皮,焉知祸福?
曦平长公主祁玥君最近很苦恼。
皇兄下个月生辰,她送什么好呢?虽然皇兄这么疼她肯定送啥都行,但是她也想给皇兄惊喜嘛。
没办法,问问铮姐姐吧!
祁玥君兴冲冲地跑到坤华宫。
祁玥君失望而去。
谁叫淮铮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说:“啊?生贺礼?哦,我给他一个吻不就行了。”
祁玥君恨铁不成钢:“你这样是不行的!夫夫生活也是需要仪式感调剂的!”
淮铮恍然大悟:“一个吻不行,就两个。”
祁玥君无语望天:就不该问他,搞不好还要我给他出谋划策!
淮铮对着曦平离去的背影抱歉地拱拱手:对不住了小妹,我给你哥准备的礼物咳,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v=
祁玥君思来想去,决定出宫逛逛寻找一下灵感,不是说高手在民间吗,说不定有她看上的东西呢。城东那些富人区商铺早就逛熟了,这次就去城西吧。才不是找个借口溜出去玩儿呢,嗯。
于是当天下午祁明冽就得知自家小妹坐着她最低调的马车去了平民化的城西,结果被不长眼的冲撞到,马匹受惊发狂,拉着车上的祁玥君横冲直撞,差点把她吓晕过去,所幸没有受伤。祁明冽当即推开政务摆驾长公主府,路上想着好好训斥一下她的莽撞,待看到祁玥君可怜兮兮地在椅子上缩成一团,还是心疼盖过了气恼,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了。
祁明冽叹了口气道:“你就算想去那边,也该多带些护卫,不然也不会出现无人制得住疯马的情况。”
祁玥君呆呆应道:“哦”
“那几个护卫太不中用,扔了吧,回头朕给你拨几个高手。”
祁玥君还是盯着虚空一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哦”
祁明冽紧张起来,这状态不正常啊,该不会撞到脑袋了吧?赶紧命人把自己的御医叫来,再捎上珍藏的人参,这么水灵灵的妹子可不能变成傻大姐啊。
祁玥君总算回过神来,急忙摆手表示自己的医者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因着还有政务在身,祁明冽也不宜久留,只得嘱咐她一定让御医再看看,好回来禀告自己。祁玥君甜甜一笑,乖巧应是,祁明冽这才回宫。
晚上在皇后的坤华宫,祁明冽半是无奈半是怜惜地抱怨起妹妹今日无妄之灾,淮铮饶有兴趣道:“哦?玥君回来是这反应么?”
“你怎么好像已经知道此事?”
“八卦在后宫可是传得最快的,你下午看玥君那会儿,我出宫去出事地调查了。”
祁明冽顿觉淮铮真是太可靠了,不愧为自己的贤内助:“怎么样?是谁冲撞了她?可有预谋?”
淮铮:“抓到了,就是个普通的地痞无赖,并未受人指使,只是个意外。保险起见,我再多审两日。”
祁明冽稍松了口气:“没有预谋就好,就怕有人拿玥儿来对付我。”
淮铮笑骂:“让你宠她宠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我看你不是养妹妹,倒跟养闺女似的!”
祁明冽哼道:“反正我也没闺女,就当养闺女又怎么了?长兄如父,有什么问题?”
淮铮却又绕回先前的话头:“我看玥君不是吓破胆了,也不是撞到头了,反倒是像——”他故作神秘地顿了顿,祁明冽很捧场地急了:“你倒是说啊!”
“——像被人勾了魂儿。”淮铮意味深长道。
这还得了!
祁明冽唰地一下站起来,怒道:“谁敢给长公主下降头?!朕这就让道士来做法!”
淮铮:呆
不是,你怎么又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散思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祁明冽,虽弯但钢铁直男
淮铮哭笑不得地拉住他:“你还真是一点不了解女孩儿家的心思啊。”
祁明冽疑惑道:“什么女孩儿家的心思?”
淮铮让他坐下来,清了清嗓子:“你可知道马车最后是怎么停下来的?”
祁明冽白了他一眼:“你是茶馆里说书的吗?给我一口气说完了,少卖关子!”
淮铮笑道:“还能怎么着,一个老套的英雄救美呗。据那边的商铺老板说,是个英俊的年轻人,三两下就制服了烈马,你家妹子眼睛都看直了,甚至不顾身份摘下面纱,只为了问他一个名字。”
这还得了!
祁明冽唰地一下站起来,怒道:“还不如中邪了呢!随便路边一个野男人就想把我闺女啊不,把我妹妹勾走吗?!”
淮铮倒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你别急,明天我就去会会那个人,替咱妹子把把关。”
“有什么好把关的,城西那边都是平民,如何配得上长公主?”
“那可不一定,你家金枝玉叶不也出现在城西了?照人说,那人身手可不一般,这要是哪家的公子出来体验生活,岂不是金玉良缘一桩?”
祁明冽半信半疑,也就同意淮铮去看看。
祁玥君早早地躺到了床上,却睡得很浅,白天的片段不停地在脑中闪现。一会儿是护卫被甩下马的甩下马,追不上的追不上;一会儿是马车颠来倒去,摇得她快吐了,一度想要跳车;一会儿是惊马一路狂奔到集市尽头,那里是护城河,已经结冰了,冲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车厢突然甩了个大弯,急急地刹住了,她的额头一下子撞在车壁上,还好壁上铺满了软垫,并不怎么疼。意识到马车停了,她忙掀起帘子走出来,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骑在马上,纵是穿着冬衣也能看出猿臂蜂腰,肌肉结实。他单手勒住马脖子,因着用力脖颈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却温柔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口中安抚道:“好孩子好孩子乖,没事了”
那马烦躁地原地踱着碎步,却已不复先前的狂暴。男人翻身下马,来到马儿面前,摸了摸它宽大的额头,又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它的脸。祁玥君这时看清了他的长相,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她本来以为自家皇兄这样气宇轩昂的男儿已是世间少有,没想到这个人的五官更加深刻,她私以为面前的男人比皇兄还要帅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哦,所以皇兄不要生气。祁玥君在心里默默道歉。
这时那人也朝她看过来,她连忙拿出最大家闺秀的站姿,优雅地福了福身:“小女子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出现了!话本里的经典台词!没想到本公主有朝一日也能用上!
祁玥君莫名雀跃起来,期待地看着他。
谁知这男人点了点头,又望了望马儿,直接转身就走。
恩公!你不要这么高冷,快找我要报酬啊恩公!长公主殿下内心哀嚎。
她急忙小跑上前叫住他:“恩人!那个还不知道恩人姓名,小女子改日定登门拜谢!”
话一出口她就暗道糟糕,情急之下怎么选了这句,要知道这是被拒支线的标准术语啊!
果然男人淡淡道:“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他声音也很好听诶不对,快想想下一句!
突然祁玥君脑海里闪过刚才他望马儿那一眼,灵机一动:“这匹马是我哥哥送的,我还不太熟悉,早知便不该带它出来。”
此话是真的,这是御马场的一匹军马,之前她说想学骑马,祁明冽就给了她一个师傅和两匹马。一匹温顺的母马,供她初学使用;另一匹就是它了,祁明冽叮嘱她一定要把母马骑会了再换,所以她还没有骑过它。只是这马浑身雪白实在漂亮,她看着喜欢,有时出行便用它拉马车。思及此处,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匹军中神骏,发起狂来是何等力量,他竟然可以单手扼制?
男人颇为惋惜地摇摇头:“这是匹好马,不该用来拉车。”
祁玥君小鸡啄米:“嗯,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让它拉车了。”
她注意到,他似乎不是本地口音。
男子闻言笑了笑,恋恋不舍地看了骏马一眼,在它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又转身欲离去。
这时他听得身后传来姑娘清脆的声音:“恩人,我看这马儿与你有缘,在我手里也是浪费了,不如送给你吧。”
他顿住了。
祁玥君:呵,男人,你可以拒绝美女,但是你拒绝得了宝马吗?
男人僵硬地回头,看得出非常挣扎:“这还是算了,太贵重了,在下受不起。”
“本公咳,本小姐的命难道还不值一匹马吗?恩人放心收下吧,这样的马我家里多的是。”
多的是?男人呆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咬牙道:“就算如此,也不是在下忝得神骏的理由,还请姑娘回去后好生待它。”
祁玥君急了,你怎么这么高风亮节,你不收下,以后我如何通过马找你啊!
这时白马晃着脑袋轻轻顶了顶男人的后脑勺,见他看过来又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舔他的脸,末了还忽闪着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
祁玥君:马兄弟,真上道!
男人的脸色顿时非常精彩,祁玥君看出了羡慕、担忧、不舍各种情绪。第一印象高冷男神,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啊。
马儿又轻轻蹭了蹭他,男人终于放弃抵抗:“多谢姑娘,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祁玥君闻言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更是因为她的确觉得它很适合他,就好像宝物放到了适当的位置,令人浑身舒坦。
男人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眸子,这姑娘下半张脸被面纱遮住,露出一双杏仁眼亮得惊人。
这时护卫终于找到了她,见她没事,几个大男人差点涕泪纵横。祁玥君不满地一跺脚,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男子见状,脸上写满了“想走”,临了还是补了一句:“姑娘若是想要回它,随时来拿。”
祁玥君壕气道:“本小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尽管带走!”
男人牵着白马渐行渐远,祁玥君有些遗憾京城内不许策马奔驰,不然还能看看他骑马的英姿。
几名护卫看着没有了马的马车:
夜幕已经降临,呼延椋牵着一匹白马呆呆地站在河岸上。
老子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收下了这个大麻烦!啊啊啊啊啊啊!!
他简直想抓狂,这么大一匹马怎么向家里人解释?
嗨老爹,你儿子今天超勇的,这是英雄救美的报酬!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爹说了要低调行事,不能引人注意,这回去不得被打断腿?
嗨老哥,你弟弟今天找了份好零工,这是一天的工钱!
——谁他妈用马结工钱啊!再说这马至少值黄金百两!
马儿委屈地喷了喷鼻息,呼延椋摸摸它的脑袋:“大白,老子不是说你是麻烦,你一点儿也不麻烦,麻烦的是我。”
他无奈地望月长叹,看着天上的月色,又想到了今天那位姑娘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那可不像是京中那些富家小姐的眼睛,具体怎么不像,他也说不上来。非要说的话,那双眼里的神采让人想起草原上的星辉与月光——故乡的月光,比京城里的明亮得多。
眼看要到宵禁时间了,还在街上晃荡才是真的完蛋,呼延椋只能伸头一刀往家里走去。
走到小院前,还是不敢进去,踌躇了一阵,却见兄长推门而出:“是阿椋回来了吗?”
呼延椋硬着头皮道:“哥,我回来了。”
呼延攸:
随即微笑:“弟弟,解释一下?”
呼延椋:“呃这个是抽奖送的?”
兄长笑得越发和蔼了,他和呼延椋完全不一样,身着长衫,气质文雅,一看就是个文士。呼延椋最怕大哥这样笑了,这表示有人要倒大霉。呃,这个人一般就是他。
大嫂也从屋里出来了,问到:“怎么不赶紧进来,吃过饭了吗?”
待她看清呼延椋身边白白的大东西,也一整个呆住了。
大哥:“夫人,你怎么看?”
嫂子上前揪住呼延椋的耳朵骂道:“你小子再怎么喜欢马,也不能偷人家的啊!”
“嗷!姐姐姐姐姐!我没偷!”呼延椋连忙讨饶。那边的方言,嫂子也叫姐
“没偷?”女人脸色更白,“难道是杀人越货?”
呼延椋:“喂,我在你们心中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兄长敲他一个爆栗:“大概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形象吧。”
嫂子认命地接过缰绳,把马牵到院子后面:“只要你做得干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怕只怕暴露了身份。”
呼延椋抹了把脸,深深地觉得待会儿还是坦白从宽吧,大哥大嫂指不定已经脑补到什么地步了
第二日,淮铮去见了祁玥君,得知她将那匹白色军马送给了对方,赞赏道:“我家妹子还是挺聪明的嘛。只要他还留着,马上就能找到。”
祁玥君不放心道:“你可别吓唬他!也先不要说出我的身份,把他吓跑了怎么办”
淮铮嗤笑一声:“这么容易就吓跑,也不配做你的驸马。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然而淮铮派人打听了一圈,都没找到那匹马。这可奇怪了,他扩大范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市井平民,看有谁新得了一匹白马。新得白马的人家倒有几户,只不过不是那匹马,一眼就能看出差距。这样一匹显眼至极的神骏,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城西。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踏入小院,头发有些花白,精神却很矍铄。他进屋摘下斗笠,抖了抖上面的雪,呼延攸为他倒了一杯热茶:“爹,情况如何?”
呼延牧喝了一大口:“果然有人在找这匹马,看样子来头不小。”
呼延攸严肃道:“找马是假,找阿椋是真。”
呼延牧有些恨铁不成钢:“早跟他说低调、低调,就是不听,不知招惹了什么人。也是他商都不跟我们商量一声,就把全家带到这儿来。老头子我一辈子在辰国好好的,就没想过临老了还有背井离乡的一天!”
呼延攸宽慰道:“阿椋这不是担心咱们吗?这孩子心还是好的。”
呼延牧瞪他一眼:“他这是杞人忧天!三皇子为人仁善,怎么会对我们动手?我们现在失踪了,让陛下和三皇子不,太子殿下急得到处找,此乃不忠不义!”
呼延攸虽也觉得弟弟太过莽撞,但在父亲面前还是回护弟弟的。劝解了几句,便进地下室去找呼延椋。一般人家的地下室,大小不过放几个菜坛子之类的,这间地下室却有好几个房间,又深又宽敞,里面堆满了他们离开辰国时带走的家当,甚至还有空间养一匹马。呼延椋正在给大白喂草料:“委屈你了,暂时待在这昏暗的地方。”
呼延攸将父亲探知到的告诉他,呼延椋道:“她定是想要回大白了,我这就去把马还给她。”
兄长摇头道:“你不能出面,她想找的是你。”
呼延椋不解:“找我干嘛?”
“我如何知道?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我们的身份都经不起查。辰国的将军偷偷摸摸出现在纪国,你觉得会怎样?”
“说不定把我们都杀了。”
“那你还不顾一切跑到纪国来。”
呼延椋烦躁地抓了抓一头乱毛:“老子有什么办法!咱们支持的二皇子已死,三皇子这个人就是笑面虎,一定会清算我们的。不走,现在咱们已经身首异处了!”
呼延攸不太能理解自家弟弟关于当今太子的看法:“太子殿下素有贤名,以仁厚着称,就算我们以前支持二皇子,现在储君之位尘埃落定,只要效忠东宫,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介意多一助力。为何你会对他有如此偏见?”
呼延椋该怎么说?他就是觉得太子不像个好人?迟盛寻刚入主东宫,呼延椋野兽般的直觉就让自己彻夜难眠,梦里都是抄家流放砍头。不出几天,他就开始着手逃离辰国的事宜,幸亏他交游甚广,有个纪国的拜把子兄弟有些人脉,愿意安置他们和部分家将。呼延将军府上人数众多,他一边遣散下人一边让家将分批前往纪国。呼延牧老将军有意培养他做接班人,已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了,大哥早已分家出去做文臣,也不在府上,是以他们后知后觉呼延椋这样惊世骇俗的计划时,为时已晚,直接被他强行带离辰国。老将军气得不轻,到达目的地后用荆条狠狠抽了孽子百来下,荆条都断了十几根,直把呼延椋这八尺大汉抽晕过去。
“既然不让我出面,那大哥你寻个时机把大白牵到河边吧,想必很快就会被找回去。”他心里虽然舍不得大白,但也没有被反悔的恼怒。在他看来姑娘是真心实意送马当谢礼,只不过家人不允许罢了。自己答应收下时她那么高兴,等回家了被父母训斥不得不收回,她一定很伤心吧想到那双明亮的杏仁眼或许会盈满泪水,呼延椋的心情也低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