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光(四)(1 / 1)

小周焕看到他妈进屋捏了一根细针出来,下意识拔腿就往外面跑,可是他短腿短脚,又怎么跑得过一个成年nv子。

还没等跑到大门边,nv人伸长手臂一捞,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领。

小周焕身上穿的是他爸以前穿烂了的袍子,宽大的袖子挽一挽,就成了他的衣裳。灰黑se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nv人只需揪住衣领往上一提,他整个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提溜了起来。

衣裳领口斜着埋过了涨得通红的耳朵,全靠下巴卡住一边衣领才使得衣裳没被扯脱离掉。

小周焕踮着脚尖不住磨蹭地面,脖子被衣领吊着,因缺氧而剧烈咳嗽起来。

“交不交出来?”nv人还在质问,手上力气没松半分。

小周焕难受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仍捏紧了手中的y币,五指拢得严丝合缝,nv人愣是没给掰开。

“好啊,你们父子俩都来当老娘的x1血鬼是吧?”nv人的眉毛斜竖起,面目忽而狰狞起来,“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贱种。”

小周焕脸都被勒紫了,呼出去的气b进去的气还多,眼珠子上翻,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妈翻手把他扔在地上,还来不及多喘几口气,钻心的痛就从指尖传来:

他妈把银针摁进了他另一只空手的手指尖里。

“啊――”男孩吼得撕心裂肺,血珠从指尖冒了出来,都说十指连心,这一下,痛得彻彻底底。

他那只握成拳的手掌松了一些,但仍没有摊开,nv人再扎,往他的虎口扎,用力扎了个对穿,针尖从r0u皮另一端探了出来,鲜血如注糊满了小周焕整个掌心。

这一下,他不只是松了手掌心,连带整个人都缩在地面上ch0u搐了,牙齿不住打着颤,尿ye从腿间沿着使劲流。

nv人就势从他手里挖走了y币,往衣服上擦擦,蹭掉y币上面的汗渍,nv人将银元收进自己衣兜里,她嫌恶地望一眼地上失禁的儿子,转身往屋里走,直言一声“晦气”。

小周焕瘫在尿ye里颤抖,一双眼睛终于不再空洞,里面盛满了愤恨的毒汁。

……

这一夜,城郊一所老宅失了火,人们都说是那家男主人喝醉了酒,发酒疯g的。已经不止一次有人看到那个酒鬼喝醉了酒,拿着菜刀胡乱抡向他儿子。神志不清的人,那哪能说的清楚?

“可怜的嘞,”住在隔壁的阿婆绘声绘se地跟前来调查的警察描述。

“那个伢子就这么小,这么小。”她一边说着,一边拿手b划:“哎呀呀,那个小身板上,全是他爸爸砍的刀疤,全身上下没一块好r0u,他妈妈也是心狠喏,都不帮忙拦一下,要不是娃命大……”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那一家才遭了火灾,里里外外烧了个jg光,娃再命大,这次不也栽了吗。

阿婆皱巴巴的嘴唇蠕了蠕,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小娃儿,命苦啊!”

林周焕躲在角落,冷漠看着这闹剧般的一切,昨天晚上他趁两夫妻都x1食了鸦片烟手软脚软,在她们的注视下,抱着香油罐子撒了满屋子香油,只靠一根火柴就点燃了整间房子。

回想起那两个人满脸惶恐地想要阻止他,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被他锁在着火的屋子里的样子,林周焕心里涌上一阵怪异的快意。

像是了结了一桩多年的心愿一般,说不出的轻松与释然。

里面搜查的喽啰出来汇报,说是只发现了两副骸骨,还有个小的没找到。

警察队长做样子记了个笔录,打官腔说“或许是小孩儿骨头su,两下就烧成灰了。”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日本人都欺压到中国人头上了,谁还有功夫管你平头百姓家的事啊,没人申诉查案,那也怪不得他们警察办事不费心。

警察头头把手一招,带着几个手下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前后没花到一个时辰。

他们一走,林周焕也从y暗角落里拍拍pgu出来,他望着那个曾经是他家,如今是一片炭黑的地方,嘴角一扯,不屑地笑了。

离家时偷出来的几块银元没过多久就被城隍庙里的乞丐抢走了,小周焕挨了一顿毒打,鼻青脸肿,饥肠辘辘地在大街上游荡,寻觅着路边摊旁边有没有别人没吃完的剩饭。

“得嘞,您走好。”

小周焕被馄炖摊老板格外热情的招呼声惊到,他正守在桌子边等着,看谁没吃g净,好抢在老板收桌子之前挣两口热汤喝。

周焕抬头看,一个穿着整齐g净的中年男子手里提了一份打包热馄炖,已经迈开步子走了几步远。

馄炖摊老板一脸喜气,捏着手中一张一毛钱的纸币,迎着日光美滋滋地看了又看。

吃碗馄炖哪用得到一毛,林周焕一下子就懂了,这是个不缺钱的大佬缺。他畏手畏脚跟上中年男子,想趁他不注意从他兜里捞一点油水。

男人一直在往前走,周焕人小步子短,靠走路根本撵不上他,他又不敢跑,生怕动作大了点引人注意,种种原因之下,是以周焕一直没逮到机会把手探进男子的衣兜里。

走到一辆轿子跟前,男子停住脚不走了,他把手中装着馄炖的饭盒举高,递到轿子窗口边,说话语气毕恭毕敬:“大小姐,您要的馄炖买来了。”

他的一只手握住盒身,另一只手在旁边扶着,正好将衣裳口袋的位置空了出来。

毕竟是第一次做贼,小周焕心里悬了一根颤巍巍的线,他踮着脚,悄无声息地靠近男人背后,眼看那露了钱票些许边角的衣兜缝儿就在自己跟前,周焕暗暗吞了一把口水,瘦得只剩骨头的手小心翼翼地探进衣裳兜里。

0到纸币了!

他心头一喜,正想把手ch0u出来带着钱逃跑,就在这时,一双ygbanban的大掌突然搭上来桎梏住了他的手臂,小周焕惊慌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

“taade,小小年纪不学个好。”中年男人咒骂着一脚将小周焕踹翻在地,他拿着饭盒的手这时已经空了,抡着拳头走向被他踹出半米远的周焕:“这次栽你刘爷身上算你倒霉,看老子不揍si你这狗日的!”

周焕被这猛地一脚踹得站不起来,索x直接大喇喇地瘫在地上,不过就是挨打嘛,他这辈子都挨惯了,早就不怕了。

“嘿,你还不躲?”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中年男人更加生气,拎起小周焕的衣领,一记老拳就要落下去。

“不要!”轿子上面传来一声惊呼。

踢踢踏踏的声音响起,一双崭新白se皮鞋从帘子里面探出来,急匆匆地往下面跑。

“刘叔,别打他。”nv孩儿拉住中年男人的衣袖,忙不迭地想要阻止他动手打人。

“小姐,这……”中年男子面露难se:“您看这小王八蛋才这么点儿年纪就敢做贼,今儿个要不给他点教训,以后保不齐能g出什么坏事呢。”

“你先放了他,”nv孩儿摆出主人家的架势来,一脸的娇矜:“他不会成为坏人的,我一看就知道!”

大小姐的语气坚决而笃定,刘福作为下人也不好反驳,只得松了手,不甘心地将这坏胚放了。

“你饿不饿?”书润伸手将地上躺着的男孩儿扶起来,语气虽然是十分诚恳地在问,但下一秒自己就直接做了判断。

她扬头使唤丫鬟:“小小,把那碗馄炖给我端过来。”

名叫小小的丫鬟连忙拿了饭盒跑下来,“小姐”,她将饭盒递到书润手上。

“给,吃吧。”书润又把饭盒递到林周焕手上,“我跟你说哦,这家馄炖可好吃了。”

见周焕接过了饭盒,沉默着不说话,书润探过头去打量他的脸,“怎么了?是不是这个不合你胃……”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周焕突然把饭盒摔在了地上。

书润退后半步,这才没被溅出来的热汤烫到:“你g嘛!”

她也来了火气。

林周焕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立马跑掉了。

“嘿这小兔崽子!”

刘叔正要上前去追,被书润一下给喝止住了:“别管他,我们走吧。”

刘叔望着那一道卖命逃跑的身影,无奈叹一口气,行吧,谁让他是个下人呢。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了,没想到,晚上书润起夜的时候,竟然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儿立在她的床前。

“你怎么来了?”她惊奇地问道。

“给我饭。”

站在她面前的男孩儿生y地要求道。

夜se茫茫之中,他的一双眼睛黑得发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书润顺势从床上爬起来,拉亮床头台灯,淡淡的光晕让她心里踏实了些,这个时候却突然犯起了难:“我这里没有饭呀,这可怎么办?”

男孩儿不说话,只抿紧一双薄唇,眼神执拗地看着她。

“哦,对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书润急急忙忙下了床,跑到梳妆台前拉开一个小ch0u屉,从里面抱了一个装着各se蜜饯的玻璃罐子出来。

“你吃这个吗?”书润将罐子放到床上,拧开盖子,将一块撒了糖霜的柿饼递到林周焕的手上。

他不回答,只顾着接了柿饼狼吞虎咽地大口啃食。

“别急别急,这些都可以给你。”书润将罐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林周焕没有伸手去拿,他囫囵吃完一个柿饼,又恢复那副孤僻生冷的模样,黝黑的一双眼睛定定望着她。

“你是要我帮你拿?”书润试探着发问。

他不说话,唇角却抿得更紧。

书润一下就笑了,这个人真是别扭si了,怎么这么可ai。

于是她又从中捡了一块杏脯递给他,林周焕也不挑,接过杏脯就往嘴里塞。

书润看着他垂下眼睫毛,嘴巴被塞得鼓鼓的,安静咀嚼的模样,突然联想到,四姨娘院子里养的小黑狗就是这样,会睁大一双sh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你向你讨食,你喂它什么它就吃什么,和他一样,一点不挑食。

“你几岁啊?”书润好奇地问道。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林周焕闷了一会儿,竟然开了口:“九岁。”

书润一下子就雀跃起来了:“哈!我十一岁,我b你大,我是姐姐!”

林周焕不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的怪异。

书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蹭了蹭鼻头,小声解释道:“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不叫我姐姐也是可以的。”

林周焕没理会她说了些什么,他用下巴指了指玻璃罐子,示意她该给他拿蜜饯吃了。

“哦哦,对。”书润理解到他的意思,连忙把手伸进罐子里,给他掏了一块奇异果g出来。

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她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直到林周焕将蜜饯罐吃空,越过窗口一溜烟跑掉之后书润才意识到:

她好像一直在被这个陌生男孩儿牵着鼻子走……

凭什么啊!

郁闷地钻进被子里窝着,书润趴了一会儿,猛地翻身爬起来:

她忘记尿尿了。

第二天晚上,小男孩儿又跑来找她了。

书润晚上特意跟小小撒谎说没吃饱,让厨房备了一碗拌米粉,看到林周焕翻窗过来,书润特别高兴地跟他显摆:

看吧看吧,专门给你留的呢。

林周焕饿si鬼投胎一样,二话不说,抱着碗没一会儿就吃了个jg光。

“他怎么不跟我说‘谢谢’啊?”书润心里抱怨,但没多久又宽慰自己:“没事没事,爹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在意我不在意。”

大事要紧。

“上次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书润看着男孩儿,探头探脑地问道。

也知道她没有恶意,男孩儿终于少了些戒备,回答她:“我叫林周焕。”

哦~肯理她这就是好事啊。

书润像一个大尾巴狼似的,循循善诱:“林周焕……小朋友,你愿不愿意和姐姐做朋友啊?我家很有钱的,有很多饭给你吃的。”

书润特意加重了“很有钱”三个字的咬字,极力哄骗小周焕与自己做朋友。

书润是正房唯一的nv儿,她娘在生她那年因难产而si,这些年来,虽然各房姨娘也生了几个弟弟妹妹,但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嫡系血脉,没有一个人敢与她亲近,生怕一个闪失就遭老爷怪罪。

书润孤单了很久,突然钻出一个不害怕她的小孩,她当然要抓住机会。

而且,从私心里讲,书润觉得小周焕长得好好看――

林周焕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是从那一晚开始,他便每天晚上都来书润房间待一阵。像是一场极为公平的交易,书润为他提供饭食,他陪书润聊天解闷。

大多数时候是书润在叽叽喳喳讲,林周焕在一旁安静听,他的话不多,但是偶尔也会接下她的话茬说上一两句。

书润以为这段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有一天,他不来了。

她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一直没有等到人来。

而就在那一天晚上,刘叔院子里的狼狗小h,被人用老鼠药活生生地毒s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