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1)

晏乔当即给时柘打过去一个电话,幸而那小子还愿意接。

“你在哪?”晏乔直入主题。

她就猜想到时柘不会告诉她。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准确来,于是乎,她又补了句:“我在你租的店门口,如果不想我把你刚装好的玻璃门砸掉的话,你还是过来一趟比较好。”

时柘马上炸毛:“什么?!”

由于玻璃门锁着,晏乔只能靠在门口等,站累了就蹲,蹲累了就站,只是一个大活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实在奇怪,晏乔把帽檐都压低了许多。

一直等到了深夜,晏乔一整天都没吃什么,饿得有点胃疼,但是都等了那么久,她还是不想再分点时间去干正事以外的事情。

见他这么久还没过来,晏乔又打了个电话过去,铃声却在不远处响起。

抬头,入眼就是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容。

“吃了饭没?”这是晏乔和他失联那么久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哪怕在他闯祸之后,见面的第一句话也不是责骂,质问,以及一切把气氛弄僵的话。

少年低着头,羞愧着,口齿不清答:“还没。”

晏乔带他去了最近的路边摊,一般她不怎么吃这种东西,但她很清楚时柘爱这些东西爱的要命,于是豪横地点了一堆串串,还有一整箱啤酒。

时柘开始怀疑他姐是不是气疯了,“我记得你……不怎么喝酒吧。”

“不怎么喝又不是不会喝,屁大点度的酒,不都是按箱来喝的吗?”晏乔从来不在时柘面前掩饰真实的自己,反而,把所有不露于明面的样子都释放出来,不急不缓从包里抽了包烟出来,自己抽出一根,还递给了时柘一根,“细支的,你应该不讲究这个吧。”

时柘摇了摇头接过烟,咬在齿间,凑到他姐跟前,她给自己点完,冒着火花的打火机偏了偏,把时柘咬着的那根也点燃。

“少抽点,最好戒了,不然姐夫会嫌弃你的。”时柘翘着二郎腿,还一副二大爷样教训起晏乔来。

“他不知道我会抽烟。”晏乔忍着不去抽他,“不对,我管他嫌不嫌弃我。”

突然的倔强。

“你这样容易被抛弃的。”时柘继续补刀,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姐想刀他的念头都有了。

生了个闷气,又冒出了点伤感,可是能怎么办,是她抛弃的他,而他如今对她的态度,也在心里失望过无数次的样子。

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关你屁事。”晏乔烦起来抽烟也会很急躁,几口云烟,就摁灭在桌面上,她没有抽完的习惯,所以那根烟还剩了大半根,“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训我的,妈的,臭小子,你看看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再来说我。”

好久没有遛弟弟了,每次写他俩都好带感哈哈哈哈,和弟弟待在一起的晏老师真的好a啊哈哈哈

酒醉

终于进入正题,时柘那二郎腿说收就收,乖得很兔子似的唯唯诺诺坐得端正。

“以后少那副样子跟我讲话,我有的是办法治你。”晏乔靠上椅背,歪着脑袋,帽檐把她的视线压的很低,气势更甚,审视一般看着时柘,“谁教你的,找陈璟一借钱,开口就是五十万,他钱多烧得慌是吗?”

时柘开始嘟嘟囔囔的,没什么底气,“我就是觉得他赚钱比你容易,就找他了。”

“放屁。”晏乔果断泼冷水,“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你借的五十万还是我给还的,你他妈就是想瞒着我。”

被戳中心思,好像并不是意料之外,他姐姐总是最了解他的。

只是让他很没面子似的,刚才指着姐姐说她会被嫌弃的嚣张气焰完全不见。

“对不起。”时柘能屈能伸,低着头像个乖巧的孩子,让人不忍心责骂,“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混得不好。”

但晏乔是气儿上来了,有什么说什么,冷水泼得那是一个大雨倾盆,“你除了会讲屁话还会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混得好过?”

时柘委屈的要死,“……姐,不带这样的。”

晏乔没多大心情安慰她,她自己还丢下工作跑到这边来就为了跟这小子放几个屁,本来就烦,“不是,我想不通,你2g网吗?”

时柘突然迷茫:“啊?”

“我跟他早离了。”

“啊?!!!”瞳孔地震,时柘只看见脑子里蹦出一行字——我的大腿没了?!!

“怎……怎么离的?”时柘小心翼翼问。

“就这么离的。”晏乔确认他确实是断网了,“所以你这样搞得我很尴尬,你找我的前夫借钱,还借这么多,离谱的是他还给了,还亲自来问我什么事,我……你能明白吗?”

“那我的确有点儿该死。”时柘尬笑两声,这都什么炸裂的消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借钱的时候陈璟一也没跟他提啊,还乐呵呵借给他了呢,怎么到晏乔这就离了呢。

“不仅离了,他连下家都找好了。”晏乔说的时候有些痛心,眼底尽是悲凉。

“那他真该死啊!”

“是我抛弃的他,现在还在后悔。”

“……那你也该死。”

“你……算了,你一小孩儿管那么多干什么,说回正事。”晏乔把表情收了,又换回了审视他的严肃面容,“为什么过年都不回去?你是生怕不知道家里人知道你没上学了,还是说你压根摆烂了不想瞒了?你妈电话都打我这里来了你知道么?”

“怎么说呢……”连环夺命提问,时柘都不知道从何答起,“她有在年前问我成绩之类的,我没回,催我回家过年也明里暗里在关心我成绩怎么样,我懒得回去了,心烦。”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晏乔试图劝说她,从她这个年纪来看他,就是看一个叛逆少年,不过她相对于大部分家长会更冷静讲理些,“有什么事情咱可以去调解,你难道要晾着家里人一辈子吗?”

“调解?他们是能调解的人吗?”时柘不想跟他姐争起来,但是一说所谓的家里人他就控制不住情绪,“我很早就说过我他妈不是读书的苗子,我也不感兴趣,他们非要逼我,拿钱砸也要给我砸个屁用没有的学历,他们不是希望我能出息自己过得更好,他们是希望我出息了他们面上有光!”

晏乔沉默了。

所有劝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作为一个也曾为理想不顾一切的人,晏乔很能理解时柘想一股脑投入到乐行的心情,但很多时候她都是以一个长者的姿态看待他。

她并不觉得他的理想毫无价值,只是她觉得,至少他不能为之抛却一切,乃至自己的亲人。

“那能怎么办?他们是你的血脉至亲,你就是恨他们,这种关系也不是你一年到头不回家能断掉的。”

“我还是想做个胆小鬼。”时柘垂下眸子,扑朔的睫羽下闪着似有若无的泪光,“太窒息了,姐,我只想逃。”

在此之前,晏乔只会把他想的,非常疯狂,一个连自己都能迷失的人能谈什么理想,但时柘的一番话完全颠覆了晏乔的看法。

家人对他来说不是家人,是自由以外的牢笼,是他理想前路上的绊脚石。

“在此之前我听过太多之类的话。”

‘他们好歹是你亲人,亲人怎么会害你,他们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

‘小伙子没学历怎么在社会上抬的起头?家里人都是为了你好。’

‘去了学校就好好学习,钱都是父母交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各种各样,类同的劝说,几乎占据了他十几年的人生。

“他们总会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所有我讨厌的,全部加之给我,他们总觉得那是我应该做的。”时柘猛吸一口烟,最后一截也见了底,发泄似的把烟头摁灭在桌上,“可是人生下来真的就有那么多应该做不该做的吗?如果连自己的人生都决定不了,我想不明白活着有什么意义,用我的生命,来满足他们的期望而已吧。”

晏乔重重叹了口气,心里某处有些失重,又沉又空,“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你总不能躲一辈子。她们找你找到我头上来,我肯定要给个交代的。”

时柘抬起眼,泪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你要把我交出去吗?”

“如果我想,今天坐在这里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晏乔把老板刚拿上来的两个啤酒杯倒满,推到时柘面前一杯,不等他有反应,就先碰上去自己喝了一口,“我来是问问你的意见,你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时柘握上酒杯,仰头咕噜了半杯,“但我还是想开个俱乐部,组建一个摇滚乐队,接各种商业单,到各种地方巡演,那就足够了。”

“谁家俱乐部就那么小一块儿?”晏乔想到那个简装玻璃门和里面的水泥墙就想笑,那明明就是一杂货店铺的标准。

“这不是资金有限,等我干成了,赚到钱,我铁定换个更大更拽的地儿。”时柘一口猛干了杯子里剩下的酒液,拿开瓶器撬开一瓶,直接拿着瓶头去碰晏乔的杯子,继续仰头喝,“你快把你杯里的喝了,这玩意得拿瓶喝才够劲儿。”

晏乔噗嗤笑出声,实在是想不通,他那么重礼节的一家子人,怎么养出的这么个儿子,这是家里谁也不随,就随自己了吧。

“别转移话题。”晏乔秒变肃穆,“现在,等于我是你的债主,我就给你十年,连本带息还给我,不然就老老实实给我滚去上班。”

这句话给足了余地。

时柘什么都明白,之所以隐瞒也的确,想把最成功,最耀眼的自己展现给她看,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姐姐所期望的,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不支持他,不理解他,但唯独晏乔不行。

“好。”时柘坚定凝望向那双眼,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承诺,“今儿不喝死谁都别想回去。”

晏乔真的要被气笑:“拜托,喝死了怎么回去?”

“是谁刚刚那么拽说按箱的?妈的喝酒还没人跟我拽过,一箱你没喝完我记你一辈子!”

晏乔瞥他一眼,“幼稚。”

话是这样说,但很久没有两个人像这样悠闲坐着,喝喝酒,聊聊天的机会,谁都不会想扫兴。

“聊点儿放松的呗。”时柘突然说。

晏乔疑惑:“你想聊什么?”

“我想八卦一下你跟姐夫,你俩还有复合的可能吗?我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好哎,你把他丢了简直是……”

罪无可恕。

但他没胆子这么指责他姐。

“谁让你断网,多的事情,我也不想跟你说了。”晏乔不想把这些天以来所经历的疲惫再诉苦一样说出来,喝过酒,什么都该翻篇了,一次次提起没有意义,“但是我的确很遗憾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真的想……”

想好好走向他,接受他,像大多数情侣一样。

“想什么?”时柘好奇劲儿上来了。

晏乔一把拍开他,“这算什么轻松的话题,你这是把沉重都抛给我了。”

“嘁。”时柘顿感兴趣全无,“没意思,喝酒喝酒。”

晏乔是常有混迹于各种宴会场合的,喝酒更是家常便饭,但少有喝的猛的时候,哪怕度数不高,量多了还是会上头。

一来一回的,食物乱了一桌,箱子里的酒也快见底,空瓶子到处都是,桌上地上,杂乱不堪,旁边两个大哥都没他们能喝。

时柘还能有意识点根烟,至少不会烧到手的那种清醒。

而晏乔已经趴桌子上缓好一会儿了,再抬头,整张脸红到了脖子,眼下像打了过度的腮红一般,像一朵沾染俗物的雪莲,即使周身再怎么杂乱,她身处其中,永远是最违和的,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下真的回不了家了。”晏乔一说话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胀得难受。

“回什么家,我在这里就没有家。”时柘把刚抽完的一根烟扔进还剩一些酒的瓶子里,姿态慵懒随意,也突然想到什么,起身搭住晏乔的肩膀,把人搭懵了都。

“干什么?”

“你有家啊。”时柘乐呵呵笑着,傻了一般,掏出手机慢慢翻起了通讯录,“等着,我让我的好姐夫来接你,不,接我们。”

晏乔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他就准确按着某个号码拨通过去,没几秒还真被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