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雾山上的怪物(1 / 1)
趴在少年胸口的花兔子有很努力地竖起耳朵去听了,但那冰凉的胸膛毫无动静,一点类似心脏跳动、血液流动、器官运行的声音也听不到。沈清坷有些头疼,即使是他自己那样诡异恐怖的身体,里面也还是有类似心脏这样得弱点器官存在。
它明明看上去那么像人,也像人类那样对外表可爱的小动物有好感,为什么内里和人完全不同呢?
果然,怪物终归还是怪物,他这么告诉自己,来压下自己心里逐渐涌起得罪恶感。
与那些对其他生物抱有广泛同情心得善良人类不同,全世界所有的生物里,沈清坷只对人类怀有特殊感情。这份感情来源于赋予他生命后又逝去的母亲,来源于无私教导将他养育成人的师父,也来源于那些还活着的亲人朋友,所以会威胁到人类安全的不管是什么存在都要清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少年抱着花兔子来到了屋外的草丛里,沈清坷抖动长耳朵,在草地上蹦跳着,开心地吃着草,将一只普通兔子的模样模仿得惟妙惟肖。为了能够成功伪装成小动物,他出发前那两个月也补习了很多知识,知道兔子得各种生物知识。
现在的他不光知道野外兔子平时吃什么,还能分辨地上这些五花八门的绿色植物,知道哪些是兔子能吃的,哪些是不能吃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面对工作他绝对要做到最好。唯有这份工作与他得尊严和荣耀挂钩。
花兔子一会儿吃草,一会儿到处跑跑,一会儿在地上挖洞,累了就像母鸡一样收起前脚蹲在隐蔽的草丛里睁眼睡觉。那奇异的银发少年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只是安静地看着这只奇妙的花兔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鸟儿落在了少年的身旁和肩头上,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它,就像栖息在石像雕塑上一样放松自然。它居住在这山上不知多久,好像与周边自然融为一体,在群鸟得叽喳声中微微偏着脑袋,模仿它们叫声一般发出一两声回应。
平心而论,要是排除敌对立场和任务,沈清坷觉得这个银发少年有种非常唯美纯净的气质。虽然是徒有人形的怪物,但却真的亲近小动物,很有善心,也没有主动攻击人类。在阳光、鸟群与绿野的衬托下此刻的场景美得像是一幅游戏cg。
沈清坷一向欣赏黑暗恐怖甚至有些血腥的游戏,那种休闲治愈向,或者画风唯美精致的恋爱模拟游戏,他是玩不来的。但此刻真的亲眼目睹这种仿佛只有游戏里才有的场景,亲身接触到那种散发着温柔纯净气息的人,却又觉得不得不承认还是看好的。
只是这一切终归只会让他感觉到心情烦躁。
好像难以忍受,不想在继续看下去,又好似只是在模仿兔子容易受惊到处乱跑的天性,花兔子突然站起来钻出草丛向着远方丛林里跑去。那银发少年也连忙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沈清坷不用回头便听见了身后那富有规律的银饰碰撞声音,一直不远不近,若有若无地跟着他。
那清脆的银响声其实也很好听,像是某种乐器,演奏着神秘异域歌谣,讲述一个古老又不为人知得过往。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天,太阳西沉,光线昏暗下来。少年呼唤着给小兔新起的名字:“阿纳——”
那在森林里回荡得呼唤声,让沈清坷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看同学家长接那些顽皮小孩回家的场景。他从小到大都是乖巧听话的别人家孩子,可不曾有过那样的时候。他不情不愿地从草丛里钻出来,被银发少年再次抱起来带回了那间老旧的木楼里。
今天晚上也和昨天一样,平静到温馨,安静的夜里透过破洞屋顶能看见头顶的星星,也能听见夜间行动的橘皮狸猫“喵呜喵呜”的叫声。
现在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日子看上去挺舒适甚至可以说是悠闲,只是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又或者银发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青草香味,又或者是旁边的那只橘猫,时不时飞来的鸟,还有整个风景如画的山林,这所有一切美好事物都让沈清坷感到烦躁。
他从来都不会放弃自己的任务,也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但却感觉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潜伏在它身边寻找弱点这种方式。
在这美好的氛围里,他感觉到十分得压抑。因为特殊血脉的原因,他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好,现在更是感觉有种想发疯得窒息。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趁着任务目标睡着得此刻,直接扑到它身上,用兔子的两只小短手在它身上扒拉,他这样直接贴身翻找查看,总能找到些什么,只要能找到类似内丹这样的能量储存器官就好。
只要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他就马上脱下这层该死的兔皮,直接跟这个怪物打起来好了。只要能痛快地打一架就好,不管是谁输谁赢,谁死谁活,他都能接受,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再忍受这种煎熬了。
毫无意外的,银发少年被他的动作弄醒了。它似乎以为花兔子在向它表示亲昵,又被兔毛弄得痒痒得,忍不住轻笑出声,一边抚摸兔子的绒毛,一边将它搂进怀里,用苗语说了一连串听不懂的话。
温柔悦耳的笑声回荡在耳畔,浓密的兔毛遮住了沈清坷漆黑的脸色,此刻他所能看见的只有那毫无忧愁和防备之心笑容。
如果这家伙具备和人类相等的智力,那沈清坷觉得银发少年大概是个傻子。他还听见它自言自语,对着湖面倒影说话,还看见它蹲在地上玩石头,越看越觉得像个有精神问题的小孩。
虽然他不讨厌真有精神问题的傻小孩,还去福利院捐款做过义工,但他讨厌这种像人类又不是人类的傻小孩。
银发少年逗兔子玩了一会,见他没什么反应后又躺回那个简易干草床抱着花兔子一起入睡了。
被沈清坷之前用兔手扒乱的衣衫从少年苍白的肩头滑落,露出了那消瘦的锁骨和带有旧伤痕的肩膀。少年长得不矮,但身形却很瘦,版型宽松的苗服穿在它身上都有点空荡荡的感觉。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仔细一看,沈清坷也在它的右边脸颊,眼睛下面的位置看见了一道不明显得旧伤疤。
想起自己之前查阅到的资料和推算出关于银发少年的身世,沈清坷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了。它曾经也是个正常人类,是遭遇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它之前的生活应该过得不太好,连脸颊上都有一道不明显的旧痕,但天天窝在山里不出来,还就知道一脸傻笑。
他在它身上翻找了半天,倒也还真的找到了些东西。它的胸口某处好像还真有一处能量聚集的地方,但那是不是内丹或者怪物的“心脏弱点”就不知道了。
有动手试试的价值,也有继续隐藏然后继续探查的价值,要不要撕破这层兔皮直接动手,此刻只在沈清坷一念之间。
“我们的职责和使命是为守护这个世界的安危献上自己的一切。”师父那温和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会忘记师父的教导,他接手这份工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自认自己是个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之徒,但是现在这个状况
他又不是要放弃任务,怎么选都不影响他将来要做的事,但因为一直都很心烦,他纠结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决定。
此刻那只住宿在这里的橘色狸猫突然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它睁大了绿色的猫眼,那双圆圆的像对小灯笼又散发着绿色荧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银发少年怀中的花兔子看。
沈清坷感受到了它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这随意一眼就让那只猫炸了毛,它拱起身体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活像见到了什么可怕得怪物。
银发少年又一次被吵醒了,睁开了自己那双诡异的紫眸,它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安抚性得抚摸着橘猫的下巴。沈清坷则早早收回视线,一动不动的样子,假装自己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得无辜小兔。
但不管银发少年怎么安抚,那只橘猫都还是紧张得不行,没能放松下来,最后那只猫狠狠地瞪了花兔子一眼,然后“嗷——”的一声跑没影了。如果有养猫的人在这里,大概会觉得刚刚那一声“嗷”骂得很难听。
沈清坷猜这只猫大概是预感到了什么,以后不会再回到这里睡觉了。从小到大他一直不受任何动物的喜欢。明明那时候沈清坷已经可以完美得伪装成人类小孩的模样了,周围的同学老师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那些动物们还是能敏锐得察觉出问题,从而惧怕着他。
以前学校组织春秋游,沈清坷最讨厌去动物园了,连号称猛兽的狮子老虎看到他也会这样受惊尖叫,搞得他还像是个什么怪物似的。这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感觉到有些受伤,给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讨厌这些敏锐又胆小的动物,还是迟钝的人类好,越是那种人傻傻的没有防备心的人,他越喜欢。
花兔子垂下耳朵,假装自己也受到了莫名得惊吓,抬眼望向那银发少年。他以为经过那只猫的提醒,这少年多多都会变得警惕起来,从而惧怕他一些,但是很奇异的是没有。那张洁白的脸上仍旧挂着和之前一样得傻笑。
花兔子原本垂下去的耳朵气得立了起来,然后又给垂下去了。每次看见这副笑容,沈清坷都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得心烦和心脏微微加速跳动的感觉。
被少年温柔怀抱在怀中安抚的花兔子,眯了眯眼睛后突然猛得挣扎起来,一口咬在少年手腕上,然后蹬着后腿跳到地上。
那撕裂的惨白伤口里并没有血液流出,伤口处萌发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银发少年并没有在意自己手上的伤口,只是蹲下身来,视线与站起来的花兔子持平,疑惑地歪着头注视着他。
虽然听不懂少年的话,但那神情动作好像是在问沈清坷为什么生气。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心里没完没了的烦躁感突然奇迹般慢慢平静了下来。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自己刚刚的举动确实太情绪化,几乎都显得有些幼稚了。不过还好,他现在还没有脱下那层兔子,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只外形可爱的小兔子罢了,兔子突然受到刺激咬人一口不也正常吗?兔子不会说话也不需要解释自己行为的原因。
他钻进橘猫逃走后留下的空窝里,这个窝被那只喜欢享受的胖橘猫收拾得很温暖舒服,里面甚至铺满了柔软的鸟类羽毛。花兔子侧躺在里面,一副已经睡着了模样,仿佛刚刚突然咬人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银发少年也没有追究,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摸了摸兔子的额头后就又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出门散步的时候,沈清坷突然对木楼门口得那些土洞产生了好奇,这些土洞的大小也刚好够他能钻进去,他在洞口张望了一会儿。突然有一只灰褐色的野兔冲出来!这只货真价实的真兔子跑得飞快,面目狰狞地张着血红小嘴,四颗大大长长的门牙显得尤其突出,一口咬在了沈清坷化形的花兔子屁股上!
沈清坷没想到兔子原来也会这么凶?这一下完全愣住了没想着躲,身上的不少毛发都被咬落下来,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掉头跑了起来。那野兔看他离开了洞口就掉头回到了自己窝里没有继续再追。
“阿纳!”少年着急地呼唤着花兔子的名字,担忧的将他抱了起来,查看他身上的伤口。
沈清坷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毛,觉得不怎么痛,也没必要和个兔子一般见识,经过昨晚的事后他现在觉得兔子突然咬人也算是个常见行为,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只是觉得有点郁闷,他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招动物喜欢,但反反复复感受到这件事还是觉得有些心烦。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不觉得自己有同情心和亲和力,也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或许会破坏这座大山上的和谐生活,和银发少年动手打起来的时候说不定还会给山上动物带来灾难。
因为他本来也不喜欢动物,也没为这些小动物考虑过,它们不喜欢他是很正常的,他都知道这些。是他自己选择过这样的生活,所有的代价和后果他也愿意面对。
——所以啊,黑雾山上的怪物,他这次任务的目标,你也别再这样关心我了。别像之前那样对我笑,也别温柔对待我,没必要包容我的任性,就和那些动物们一样讨厌排斥我就好。
大山里没有日历去记录时间,银发少年每次站在湖边都能看见湖面倒影中的自己与过去一点变化都没有。时间遗忘了他,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整个世界都流放了他,让他独自一人自由的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在山上度过了多少的岁月,也没有想要记录时间流逝的心思,对于每天在山上的生活,偶尔感到满意,偶尔感到无聊,但如果说要他下山去看看,那就还是算了吧。
他已经知道山下有很多很多人类,之前还有一伙人企图上山了,明明都设立屏障把山围起来了,为什么还总有人不停得想要上来呢?他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好人还是坏人,但他就不想再看见人类,不想回忆起过去的那些日子。
考虑到那些人,他就一点也不想要去看外面的世界了。这一点上渡黎的反应也和他类似,他们俩兄弟倒是难得有想法喜好一致的时候。
真不知道外面的人都会用什么样的目光来看他。他也不想再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他问渡黎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还算是人类吗?
渡黎用一串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声作为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但是,我自己觉得至少我自己觉得我不算什么怪物,也不会是什么神明,虽然变成这样了,但其实和之前也差不多。”从当事人的角度来说,银发少年自己是真这么觉得,人类与其他生物的界限到底是什么呢?他也搞不懂,也没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要这么觉得,那就这么觉得吧。只要不和山下那些人接触,你想怎么定义自己都可以。”渡黎这么回答他。
“那我就姑且继续以人的身份活着吧。”银发少年这么决定了。
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觉得无聊,但在这片大山上与动物相伴,与自然为邻的生活过得很好,生活里最大的不开心大概就是和渡黎拌嘴吵架了。
渡黎说他的性格太平稳像掀不起浪的湖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那副样子,太过于温柔平和。他倒是觉得渡黎的性格太极端了,很多事情其实也没有必要。
虽然他拥有像渡黎这样的朋友陪伴他,也有很多动物伙伴,但银发少年偶尔还是会觉得孤独。山上的动物不断死去又新生,树木年复一年的安静生长,渡黎像影子般模糊不清又无法触碰,他曾见过成群结对的人们,也曾见过成双成对的飞鸟,可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一直都只有自己是特别的、孤独的。
那种并不强烈得孤独感,就像平静的湖面被风吹点涟漪,并不影响什么,但却时不时泛起波澜。
这样的日子直到某天,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从未见过得神秘强大力量突破了他布在山脚的壁垒。透过飞虫的眼睛,银发少年看见了那个披着人类外形内里却不是真正的人类,拥有诡异强大力量的未知生物。
那似人非人怀揣着恐怖力量的模样,让银发少年联想到了自己。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与打破常规的新奇还有一丝也许会遇到同类的希冀同时在他心里浮现,那曾被渡黎评价为死气沉沉的他的心湖开始掀起波涛。
在他开始期待的时候,渡黎一如既往唱反调泼冷水:“这里是我们的家吧,他这样不请自来,又强行闯入,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人,就怕来的是敌人。希望别的来抢地盘的吧?”
渡黎的这些话,少年也无法反驳,听从他的建议先找了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远程操控山里的毒虫和风刃与那人交手试探。
那个无论从哪个民族审美看都算非常俊俏帅气的青年男性人类外皮,在战斗的过程中逐渐撕裂消融露出了那个人真正的原型。
那是一个怎么样恐怖的原型啊,像聚合起来的乌云,像深不见底的深渊睁开无数血红眼眸,像海底才有的巨怪,又像长满触手得蠕动肉块,他的长相与他体内蕴含的恐怖力量相等,完全称挡得起“怪物”之名!只是透过飞虫的眼睛去感知银发少年也感受到了一阵眩晕。
但即使如此银发少年最后还是赢了,这得益于他熟悉这里的地形,又一直隐蔽自己的身躯没有被那人发现,还有那个怪物般的身躯太过于巨大,目标明确,无法躲避毒虫的啃咬,也无法免疫毒素带来的麻痹效果。
等到他中毒无法动弹后,银发少年就将这人丢到山下,然后再继续加固大山周围的空气壁。虽然他也期待能遇到同类,或者有个新的伙伴,但为此牺牲自己原本宁静美好的生活还是没有必要。只是没想到之后连着几天那个一半怪物一半人类的家伙又来了。
他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来找他的麻烦,他明明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每一次交手都让银发少年感到疑惑。其实他也好奇这个人的事,这个人曾经也是普通人类吗?也是遭遇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样子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很希望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和这人和平地聊聊天。只要这个人别什么话都不说上来就发动攻击就好了。少年所熟悉的山里的动物们都说很讨厌这个人,那个人无缘无故地破坏了它们的家,渡黎也劝他想法不要过于天真。
少年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愿望大概是难以实现的,于是便将那份愿望压在了心底。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那个不速之客都没有再出现。银发少年也渐渐的快要忘记这些事,每天喂喂鸟,逗逗猫,散散步,摸摸山里的兔子和小鹿,晚上在猫咪的磨蹭下躺在破屋里在星光月光下入眠。
过着这样没什么不好的生活,直到某天他又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神秘强大又诡异不祥的气息。他知道是那个人又再一次出现,不打任何招呼地闯入这里。
他操控飞虫找遍了整座大山也没有找到那巨大显眼的身体。反而发现了一只长相异常软萌可爱,黑白相间的长毛花兔子。山上的野兔有不少,但他也从未见过长相这么奇特可爱的兔子,第一眼看过去甚至没能认出来是只兔子!
那比其他兔子都更加娇小可爱的身形,还有圆滚滚的脑袋和柔软蓬松又亮丽的毛发,还有那圆溜溜的大眼睛,越是观察便越是能感觉到可爱。是无论什么人看见了都会想要过去摸一摸的那种。
“这里不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兔子,这一定是陷阱!”渡黎的劝告声也没能阻挡银发少年靠拢过去的脚步。
谁叫他一直都很喜欢像兔子这类可爱的小动物呢。宅在大山画地为牢的他从不曾见过外面的繁华世界,也对那些商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宠物兔外形毫无抵抗力。现在的他大概就和那些待在宠物橱窗前走不动路的小朋友一样吧。
如愿所偿抚摸上了那柔软的绒毛,将可爱的花兔子抱回了家后,他才逐渐发现这只兔子一点也不像是真兔子。是由什么东西变成这样伪装而成的,而且还是非常拙劣的伪装。至少在长期和真正兔子比邻而居的他看起来是这样。
所谓的兔子是食物链底端的被捕食者,它们喜欢群居,喜欢居住在狭小黑暗的地下洞穴,缺乏安全感,长长的耳朵是为了听动静以便随时逃跑,大大的眼睛也是为了能第一时间观察到天敌的动向。拱圆形的背脊,有力的后腿都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与捕食者拉开距离跑向远方。
所以怎么可能被陌生人抱起来不挣扎呢?怎么可能一只兔在外面瞎溜达还能悠闲吃草呢?那双耳朵怎么可能轻易就垂下来放弃聆听动向呢?还有那双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眸,里面一点惧怕警惕都没有,反而充斥着顶级捕猎者才有的从容气度。
几乎是第一次将花兔子抱起来,在回家的路上他就可以断定这只兔子的真实身份了。那个消失一段时间的不速之客又出现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外形引诱他靠近,这确实如渡黎所言是个陷阱。
他心里有些难过,但还是希望能和他成为朋友。他就是这样怀抱着天真的期待和想法,然后他给花兔子起了名字。以少年那无比单薄的交友经验来看,拥有名字相互称呼姓名是成为朋友的第一步。
阿纳苗语hangl这个名字拥有“花”的意思,是形容他身上好看的花色,也是寓意能拥有如花般灿烂美好的未来,希望象征温暖美好和平的春天能够常在。
“对不起,”他在心里对渡黎说,“我还是想要冒险试试,我的任性总是把你牵扯进来。”
“算了,我们什么关系还说这样的话,我都已经习惯了。”渡黎没好气地回答他。
山里的动物们不喜欢这只花兔子,它们用野兽独有的敏锐察觉到了危险。它们没有银发少年那样的天真与柔软心灵,狸猫躲避着他,野兔排斥着他,连天上的鸟儿也站在枝头对他议论纷纷,试图用鸟屎去攻击他。好像整座大山都在排斥着这位会带来危险得不速之客。
银发少年对着兔子说了许多话,他谈起过自己的过往,也讲大山里的那些动物朋友,他诉说自己的愿望,也希望阿纳不要责怪那些排斥驱逐他的动物。但很可惜阿纳看上去听不懂他的语言。
后来少年陷入了沉默,现在外面的世界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呢?连语言都不通了吗?感觉有些想去偷偷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了。
第二天他带着花兔子出去散步,让兔子在草地上自由活动,他则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观望。
虽然是伪装的,但那只兔子真的好可爱,被抱起来的时候一动不动还会下意识地往怀里钻。把他放在草地上后也是自己蹦蹦跳跳的去吃草,一点也不用让人担心。清晨的阳光在他身上撒下一层金边,草丛中的点点野花花瓣沾在他身上,黑色的毛发乌黑发亮像镀了层油,雪白的毛发呈现半透明色泽像是从天上掉落下来的银丝。
虽然很拙劣但他倒也是用心扮演兔子的模样。但是他做一切到底是想要什么呢?即使打败自己他又能得到什么呢?少年仍旧不能理解。
一大群雀鸟降落在他身边,这群鸟儿在他居住的破木楼顶上筑巢,每天都会对他说话和打招呼,是大山里与他最为亲近的动物们。
它们仍旧是那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在所有的动物中,鸟类有一点和人类特别像,那就是喜欢用声音来交流沟通。而且特别喜欢聊天,有事没事都能聊上一会,语言种类也非常丰富,能交流的词汇也很多。有些个别鸟儿甚至能模仿人类说话,与人类简单沟通。这个特点在所有动物中都是独树一帜的,像兔子就是用动作气味来交流,猫虽然也会叫唤,但同类之间很少用这种方式沟通。
就像在人类社会里的宠物多少能听懂主人的命令,与动物相伴的少年也多少能听懂这些邻居鸟的话,他也能模仿那些鸟的叫声做个简单沟通。
落在他肩头的鸟儿大声鸣叫,告诉他它们感到很恐惧,那假装成兔子的毛茸茸得怪东西很危险,那是它们以前从未在这座山里见过的生物。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他安抚鸟儿们告诉它们:“没关系,不用这么担心,这里有我会一直看着他。我觉得他也并不是那么坏的人,也许只是有些误会希望能够早日和他沟通上。”
“但如果失败了,到了不得不决一死战的时候,如果连我的力量都不行,你们一定要早点迁徙到另外的山上。”
鸟儿们始终感觉很愤怒很恐惧,它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不想家园毁灭也不想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扰。但它们的力量太过于弱小,这小小的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飞在那只古怪花兔子头上盘旋,拉一泡鸟屎以表愤怒。
沈清坷都没有抬头看它们,轻巧地转身躲开了,他习惯了被动物排斥,这些事也都没怎么放在眼里。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也没有砸中那只古怪的兔子,鸟儿无功而返纷纷窝在鸟巢里继续生气,它们叽叽喳喳吵了很久全都在骂兔子的话。
沈清坷可听不懂鸟语,反倒觉得鸟鸣声听起来很有趣,成年后就常年居住在大城市里,平时很少看见这么多鸟。一开始觉得很吵闹不适应,但慢慢习惯后又觉得这种自然环境也还不错。
在夕阳西下的余光中,合着清脆的银饰碰撞声,银发少年抱着他慢慢悠悠走回了那栋老旧木楼里。